第16章 闭幕曲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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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脑子都是迷迷糊糊，如何出了屋子、如何吃了饭、为什么赶着一家五口的山羊上山放牧，以及如何来到茶树下逮虫子......直到他们两人坐在一块山石上，啃着野果，望着西面平原尽头朦胧的光火，两人才算有些清醒。

在山下张大宪家楼上的露台上，张哉和陈香兰并排坐着，他们之间隔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有水沸腾的茶壶，还有刚沏的茶，茶香悠悠，还有田野的气息。

拿起自己的紫砂小茶壶，张哉慢悠悠喝了一口，“当年我爸、岳父，还有我也是在如今的这个光景下，指点江山，雄心满满...而时光一闪，却只剩下我自己了！”

听得出来丈夫心中的落寞、难过、后悔.......陈香兰伸出手握着张哉的手，没有说话，却是给出了世间最大的安慰。

“一个会酿酒、一个会制茶、最后一个小的会品鉴......”张哉握着妻子的手，默默流泪，十七年了，他第一次流泪，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亦师亦友亦父子亦高山流水遇知音，当年传为佳话的三人，只剩下一人了。

屋檐下的老广播里传出一条新闻：“火神市最新资讯，刘度闲畏罪自杀，儿子潜逃、女儿刘丝丝走出幕后......”

“言之，谢谢你！”陈香兰走到张哉的背后，抱着他的头，轻声啜泣，她以为她忘了，可始终还是忘不掉，唉，时间最难消解的是仇恨，最易解开的结也是仇恨。

她回首东望，回过头来，“其实我早就原谅了他们，我父亲死前也说不要替他报仇！”

“香兰，”张哉握着她的手，“我爹死前不瞑目，他说他这一辈只有一个挚友......”

陈香兰缓缓闭上眼睛，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难处，她怀里的男人却把所有的难处，都揽过自己身上来，不言不说，只是默默地为她分担。

“两代人的恩怨，”陈香兰缓缓喘口气，“不要再波及下一代了，不值得！他们还年轻，应该享受青春的美丽，不能让他...们走咱们的路子了。”

“香兰！”

“嗯！”

“刘家的局，不是我布的！”张哉把陈香兰拉在怀里，“我岳父他说的对，大势不可逆！逆则粉身碎骨！我呢，只是让这大势走的快些罢了。”

“我明白！”陈香兰靠在张哉的胸口，她有些累了，心里揣着十几年的担子，放下后，反而心生疲惫，“刘家还有生机吗？”

“或许有吧！”张哉在陈香兰额头轻轻一吻，“且观敏也吧！”

太阳渐渐落山了，山上的少男少女，一人扬着鞭子赶着山羊归家，一人背着竹篓，头戴花环，闻着手里的花束，笑靥如光，注视旁边的少男。

如果说日落迟暮，那么归家的少男少女，就是新生！

“好羡慕阿姨和叔叔，”刘潇潇望着楼上依偎在一起的张哉和陈香兰，又小心翼翼说，“我们有机会吗？”似是在张大宪，也是在问自己。

“敏也！”

“怎么了，妈！”张大宪把羊赶紧后院的羊圈，回头望着楼顶的陈香兰，“我爸惹你生气了？”这就是十指连心吧，他能感受到母亲的情绪不佳，少了往昔的风轻云淡。

“混账儿子，有你这样排遣你爹的嘛！”张哉站在陈香兰背后，轻轻搂着她的腰，似是在向自己儿子显摆。

“妈，你的查查家里少东西了没？”张大宪一边洗手一边撇嘴，自己的老爹总是酸自己，唉，能有什么办法嘞？没办法！

“咋了！我就是喝醋了，酸死你！有本事你自己也找个这么完美的媳妇去！哼！”张哉那是一个自得，鼻孔都仰上天了。

“阿姨！我采的野菜，敏也说要听您安排怎么处理！”刘潇潇朝张大宪吐了吐舌头，那意思在说，帮你化解尴尬了，快夸我！快夸我！

“练会儿琴？”张大宪在征求刘潇潇的意见。

“好呀好呀！”刘潇潇赶紧放下竹篓，走到张大宪身旁，拧开水龙头洗手。

“妈你想听什么？”

陈香兰看张哉一眼，征求他的意见，张哉轻声说道，“酒狂！”

“酒狂，”陈香兰看着下面朝气的儿子，还有他旁边炙热的少女，又恢复到往日的样子，“潇潇，你会奏洞箫吗？”

刘潇潇可劲儿点点头，“会！”

“敏也，你去把我的箫取出来让潇潇用！”

“妈...”

“磨叽啥，去拿呀！听曲儿高兴了，给你加鸡腿！”

张大宪摇摇头进屋了。

他出来时，身上背着自己的古琴，手里捧着一个青檀长匣子，把它递给了刘潇潇。

“送你了！”陈香兰挽着张哉的胳膊下了楼。

刘潇潇打开一看，赶紧合上了，重新递给张大宪，连连摆手，“这东西太贵重了！不能收不能收！”

陈香兰听这她的话，一乐，“仙到玉屏留古调，客从海外访知音。这玉屏箫算是绝品，可是它有十七年不曾发声了”

“如此放在我这里，无疑一根木棍，今天送你了，你就好好收下！”陈香兰拿起匣子，重新放到刘潇潇手上，“我温些黄酒，今晚他俩可都托你的福，有口福了！”

刘潇潇高兴得脸色胀红，拉着张大宪就往楼上跑，帮着张大宪点燃上琴香，然后两人试了试音，演奏起《酒狂》。

声如曲名，恍恍惚惚，癫癫狂狂，曲不醉人人自醉——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