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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把鞋留在涂了暖色的舷侧,将船拉上岸,放完绳子抛下了锚。锚是灌了水泥的猪油罐子,中间穿了个带眼的螺栓。二人沿岸走着,叔叔一边察看树木的残枝,一边抽着烟斗,肩上绕着捆马尼拉麻绳。挑好一截后,他们将其扭转过来,以树根做杠杆,待它半浮到水中方止。虽然裤脚已卷到膝盖,仍被水浸湿了。他们将绳子拴到船后部的系缆枕上,又穿过湖面往回滑去,缓缓拖着后面的柴木。当时已近傍晚。只有桨架有规律地缓慢前后摇晃。湖面黝黑,光滑如镜,沿岸一路能看到窗户里透出的亮光。有时也听到收音机的声音。二人都不讲话。这便是他童年最完美的一天。这一天塑造了未来的日子。

接下来的数日、数周,他们继续探索着南行。孤独阴郁。一个杳无人迹的山村。一栋栋铝皮房子。偶尔,他们能看到州际高速路的支线从脚下那些用再生木料建造的站台穿过,站台荒凉。冷,越来越冷。快抵达山间大峡谷时,他们停住了,竭力向南方眺望这乡野的极远处,那里已被烧毁。岩石状的暗黑物体耸立在灰烬中。翻翻滚滚穿过垃圾堆涌向平原地带的灰烬。灰白的太阳便在这黑暗的深处难以察觉地一日日爬上爬下。

他们已在这不毛之地上行了数日。男孩儿找到了几支蜡笔,在口罩上画了几颗狼牙,一路上走得跌跌撞撞却未曾抱怨。小推车有个前轮已破损。该怎么办呢?没什么办法。二人到来之前,此处已烧成灰烬,没有一粒火种,夜,是从未遇过的漫长、黑暗、寒冷。冷得可以冻裂石头。可以夺去性命。男孩儿挤在身边,冻得直抖,他拥着孩子,漆黑中,一口口数着那虚弱的呼吸声。

远方的雷声将他唤醒,他坐了起来。四处光线微弱,忽明忽暗,寻不到源头,从飘线般的雨丝上反着光。他拖过防水布盖好,躺着静听了很久。如果二人淋湿了,没有火烘衣服。如果二人淋湿了,很可能没命。

夜夜,他醒来,那暗黑遮住了万物,难以穿透。那暗黑伤及听觉。他常不得不翻身坐起。除了熏黑的光裸裸的树枝间响起的风声,再没别的动静了。他站起来,摇摇晃晃立在这幽闭的暗黑之中,打开双臂以保持平衡,而脑袋却在本能地计算。一种习惯的次序。寻找正上方的东西。不是直直摔下去,而是逐步往下走。他迈着大步走进虚无,一边数着数,方便再折回去。双眼合拢,手臂挥舞。正上方的什么东西?暗夜中某种不知名的东西,矿藏或宝石母岩。与之相比,星辰和他都只是环绕一旁的卫星而已。就如表盘下的大钟摆,在漫漫长日里书写下宇宙运行的印迹,你可能会说,钟摆对此一无所知,但你知道它不应该无知无识。

他们花了两天才穿出那灰蒙蒙的火山地带。远方的路随山峰起伏,两侧的林木则越发稀疏了。下雪了,男孩儿说道。他望着天空。一片灰白的雪花撒落下来。接在手中,看着它消融,就如基督徒的最后一片圣饼。

父子俩身上搭着防水布,一起向前行。灰白湿润的雪花从虚空中旋转飘落而下。道路两旁是污浊的融雪。泡湿了的垃圾漂流过来,脏水从里面淌出。远处的山脊上再也望不到什么焚尸火了。他想,那一场场血祭一定已耗尽了彼此的人力。没人走这条路。没有密探,没有掠夺者。过了一阵,他们发现路边有个车库,便钻进洞开的门中,望着外面灰白的雨夹雪一阵接一阵从高原地带飘下。

两个人找到了几个旧瓶子,在地上生了火。他又寻了些工具,将小推车腾空,坐下来修起那坏掉的前轮。松开螺丝帽,用小手钻钻开底座,再将锯下的一段管子重新套上去。接着,他把所有的零件都重新接好,扶起推车,绕着地面推了一圈。走得还挺顺溜。男孩儿坐在一旁,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早上,他们继续上路。荒芜的乡间。一大张公猪皮钉挂在粮仓大门上。粗鄙。尾巴残损。仓内,三具尸体悬挂在房梁横木上,干瘪、污浊,映着灰莹的薄光。可能有点儿有用的东西,男孩儿说。可能有玉米什么的。

我们走,男人发话道。

他尤其担心二人脚上穿的鞋子。鞋子,以及食物。永远是食物。在一间破旧的烟熏作坊里,他们找到了一条熏火腿,火腿高高瑟缩在上面的墙角,看上去就像从坟里挖出来的一样,干瘪得离谱。他拿小刀割成了几节。里面是深红的、咸咸的肉。油多,肉好。父子俩当天夜里就生火烤了厚厚的几块,又拿它们与一罐豆子一起慢慢炖了。过了些时候,他于黑夜中醒来,好像听到那深幽的山谷中传来了敲击牛皮鼓的声音。又过了一阵,风声取而代之,寂静再次降临。

很多次,在梦中,他见到他苍白的新娘朝自己走来,她于一片青翠中显身,蒙着绿叶状的纱。她的*用白黏土漂白过,根根肋骨也涂了白颜料。她着一袭轻纱,头发乌黑,以象牙梳和贝壳梳挽起。浅笑、低盼的眼波。早上,又下雪了。灰色的小冰珠顺着头顶的电线滑落。

这一切他全不相信。他说,危难之中该有的梦便是梦见危难,而其他所有影像均是虚弱和死亡召唤来的。男人睡眠很短且质量不高。他梦见二人行走于繁花间,身前有小鸟飞过,他和孩子还有天空都是刺目的蓝。但他正学着从这般*的梦境中清醒。黑夜里,躺着,某个幽诡的果园中结出的桃子在嘴里散出怪异的味道。他想,要是自己命长,终会看到这世界的溃亡。就像新的盲人栖息的濒死的世界,它所有的一切都从记忆中慢慢褪去。

路途中的白日梦境,怎么也醒不过来。他蹒跚着前行。记得她的点点滴滴,除了她的气味。剧院里与她同坐,她倾身向前听着音乐。金色的涡云饰纹、墙上的烛座、舞台两侧高垂下圆柱般的雅致帷幕。她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他隔着那薄薄的夏裙,能感触到她的长*。冻结这心绪。现在,回到这黑暗、冰冷的世界,受这诅咒吧。

他找了两把旧扫帚,做了两个清障器,绑在小推车上,以扫开挡在车轮前的枯树枝。孩子被他抱进车筐里,自己则站在车后横杠上,像拉雪橇犬的主人似的,往山下驶去了。他们在拐弯处,用身体掌舵车子,像驾驶大雪橇车一样。这么长时间以来,男人第一次看见孩子笑了。

山脊处有一道弯,还插进来一条小路。这是条通往林子里的老路。他们走到一旁,坐在长椅上,远眺前方的峡谷,那里的路在暗密的雾中忽隐忽现。底下有一个湖,灰暗、冰冷、沉重地盛在乡间这个满目疮痍的大碗里。

那是什么,爸爸?

是个大坝。

大坝是干什么的?

有了这个坝才有湖。他们建坝以前,那下面本来是条河。河坝把拦截到的水运到叫做涡轮机的大风扇里,就可以发电了。

电能点亮灯。

对。能点亮灯。

我们能不能下去看看?

我觉得下去的话,太远了。

那大坝会一直待在那儿吗?

应该是。大坝是用水泥建的。很有可能几百年都不会塌。甚至,几千年。

你说那湖里面有鱼吗?

没有。湖里什么都没有。

许久以前,就在这附近某个地方,他曾见过一只猎鹰落在绵长的蓝色山脉,横冲过一群正飞着的鹤,啄起一只,滑翔到河边。它姿态疲惫,拖着干瘦、羽毛凌乱的身子立在秋日静谧的空气中。

浑浊的空气。那浑浊之气一直遗留在嘴里。他们像农场里的牲口一样站在雨中,然后又接着往前走,细雨沉闷,二人都顶着防水布。双脚淋湿了,很冷,鞋也早已破烂。环绕着山腰的那些旧庄稼已经死去,沦为平地。荒芜的山脊上,黑色的裸露的枝丫浸在雨中。

而梦里的色彩却极其绚丽。死亡还会以别的方式来召唤你吗?在刺骨的黎明中苏醒,四周瞬时回归到灰烬里来。宛如古老的壁画,在墓中隐匿数百年,却猛然曝露在日光之下。

雨停了,寒冷稍减,他们终于来到宽阔的河谷低地,这里仍能看见分成好几个区的农场,只是荒地上长出的每样东西都已烂入根茎。父子二人继续朝黑黝黝的山顶攀爬。高大的装有楔形板的房子。机器压过的铁皮房顶。田野里有座木头粮仓,十英尺高的广告牌铺挂在倾斜的房顶上,已经褪色:来看岩石城。

路边的篱笆变成一排排黑且扭曲的荆棘。仍旧没有生命迹象。他让孩子持手枪站在路边,自己则爬上石灰岩的台阶,再往下,来到农舍门廊,把手放在眼睛上遮挡住光,往窗户里张望。接着,他走进厨房。地上是垃圾、旧报纸。破败的屋前有瓷器,钩子上挂了一些杯子。进入走廊,他停在了起居室门口。角落里有架老式管风琴。一台电视机。塞满杂物的廉价家具,以及一个手工制的樱桃木两用衣橱。他登上楼梯,经过几间卧房。到处布满灰尘。婴儿室的窗台上趴着只玩具狗,仿佛在瞧外面的花园。他穿过了储物间,卷走了被褥,临走又拖了两张上好的羊毛毯子才下楼来。餐室里有三罐自家腌的西红柿。他把盖儿上的灰吹吹干净,仔细瞧了瞧里面的物什。在他之前就有人动过了,但是没拿走,最后,他也没敢动这些食物,只是扛着毯子等出了屋。他们又重新上路了。

到了城郊,二人进了一家超市。零星散落着些垃圾的停车场内有几俩旧车。他俩将小推车留在停车场,朝杂乱的超市货架走去。在农产品货架上罐头的下面,他们发现有些上了年头的红花菜豆,还有点看上去像杏脯的东西,干得厉害,皱巴得跟它们自己的雕像一样。男孩儿一直跟在后面。他们又推开超市后门走了出去。这条过道上停了几辆购物车,全都破破烂烂的。二人重返店内想再寻辆推车,可惜一辆也没瞧见。大门处,两台饮料机倒在地上,已被人用铁杠撬开了。硬币散落夹杂在四周的垃圾里。他一屁股坐下来,伸手往这被洗劫过的机器里掏着,到了第二台,终于摸到里面卡了个冰冷的金属罐子。他缓缓抽出手来,坐着盯住面前的可口可乐。

这是什么,爸爸?

是好东西。请你喝的。

是什么?

来,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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