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之章第三十一节 (第1/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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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霞跪在父亲正房前，雪还松软，膝盖只是冷，没有被硌得厉害。她挺直纤细的腰杆，看着父亲披着一件大氅独自开了门出来。父亲没有开口问她所为何事，她也没有做声，只硬挺挺地跪着，脸色和心情一样平静。她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昴日真君默然注视着她，过了一会儿，轻轻地，像吹灭蜡烛似的，叹了一口气，“罢了，起来吧，地上冷。”碧霞倒迷糊了，那日刚回来时，父亲的口气可不是这般轻描淡写。昴日真君看她还在迟疑，便走下台阶，亲手扶起女儿，拍掉她身上头上的雪絮。“回屋里去暖和一下，你这脸都冻花了。”

碧霞被父亲的慈爱温和弄得迷迷瞪瞪，干巴巴答应着，刚转身要走，又被父亲叫住。“小妞妞，那不过是头小狮子，顶多也就是能活个一千岁，你别太当真了。”

自打两千岁以后，父亲没有再叫过她“小妞妞”。碧霞忽然觉得父亲又是那个成日贴着她的小脸蛋问她爱不爱他的男人了。“爹！”她一头钻到父亲怀里，又委屈又苦恼。

昴日真君摸着她的脑袋，送她回房间的路上却不再说这个事情，只是叮咛一些回去天宫以后要怎样怎样的琐碎。她不想听这些，但也不忍打断。

梳洗打扮停当，陪着家人用过早饭，碧霞又得启程回宫了。她还是满心不舍，拉着祖母的手，噙着一汪眼泪。

那位刚过门的如夫人，一身簇新粉莹莹，如桃花瓣似的，笑吟吟地挽起毗蓝婆，道：“娘，您尽管舍不得姑娘，小心耽误了她前程。”又携了碧霞的手，一径往门外送，只说：“姑娘放心，二娘会照顾家里的，别挂着念着，好好当差，给你爹挣个脸。”

碧霞收了心，换了笑脸，殷殷谢过如夫人，别了祖母与父亲，仍旧回到广寒宫里，服侍那躺在床榻上三年都没醒转的嫦娥。

广寒宫里的日子很安静，像冰面下的流水，走在上头的人还没有察觉它的流动，日子就已经过去了。

碧霞已经闻不出桂花有多香了。那馥郁的味道也成为了她身上的一个标志，无论走到哪里，别人老远就知道是广寒宫的人过来了。但青冥或宸天来广寒宫里拜见姑母时，偶尔遇见她总会说她身上有股特别的气味，不纯然是桂花香。她想了想，应该是父亲给嫦娥特别调制的香料的气味。

这个香料她已经点了一百年了，嫦娥没有像父亲和太上老君所预言的那样，尽早醒来，但是气色的确鲜艳不少，就像冰雕的蔷薇上涂了一尖尖红颜色。

青冥这一百年来造访过不下三十次，父亲每次都陪着他一起来。但青冥只是在前屋里坐坐，便让她陪着到外面走走，从来都不进去。

走到小山上的亭子，青冥坐下来，说：“她一直这么睡着倒也好，外头的一切都与她不相干了。”忽然，他侧了头问：“后羿还每年来寻她一次吗？”看到碧霞点头，青冥轻轻一哂，“他倒是好记性。见着了吗？”“每次都被公主拦下了。”

青冥摇摇头，“老这么不死心，事情就好不了。”

碧霞沉吟了一下，轻轻说道：“有些事，自然还是放手的好，老这么执着，到头来还是难为自己多。”

青冥注视着她，突然探手拧了她脸蛋一把，“鬼丫头，话里有话呢！”

碧霞不悦地退了一步，假装惶恐低下头去。青冥却来了兴致，还要逗她，“你也长大了些，手脚也伶俐了，我向姑母讨了你去做仙女，可好？”说完，不等她回应，便自言自语道：“唔，再过十日就是六月六了，又到了本太子的生日，趁这个时机同姑母要个小礼物，讨个小仙子回去玩玩，稀松平常得很。”

对他这种时常冒出来的戏言，碧霞习以为常了，只低头听着，无动于衷。但觉这么沉寂的日子，有个人能跟她开开玩笑，连一旁听着的桂花也不会那么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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